闹钟在六点五十炸开时，我伸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，锁屏界面先跳出天气预报：“11时阴转中雨，降水概率85%。”指腹划过屏幕，电瓶车充电提示还剩73%，足够来回，却不够让人心安——上周在路口被突如其来的太阳雨浇透的狼狈，此刻正从记忆里冒出来，连后背都泛起被雨水浸透的黏腻感。
推开单元门，迎面是潮闷闷的风。天像块浸了水的灰布，路灯还亮着，却照不穿这层厚重的阴云。电瓶车停在车棚最边上，座垫上凝着细密的水珠，我掏出口袋里的纸巾反复擦拭，塑料纸在指间发出细碎的响。钥匙拧动的瞬间，仪表盘蓝光亮起，后视镜里映出自己皱着的眉，像被这场天气预报提前压出了褶子。
拐出小区时，早餐摊的烟火气混着潮湿的空气涌来。平时总要买个鸡蛋灌饼的，今天却怕耽误时间，只在便利店抓了袋饭团。车轮碾过路面的裂缝，电机声在静谧的早晨格外清晰，每遇到一个红灯，就忍不住摸出手机刷新天气，雷达图上那片灰色雨带正慢吞吞地朝城区爬，像极了赶早高峰却总被堵住的自己。
路过第三个路口时，风突然大了些，把路边梧桐树的叶子吹得翻卷。我下意识加快速度，膝盖抵着车筐里的帆布包，里面装着上午要交的报表，突然想起没带雨衣，后车筐的备用雨披还在昨天晾晒的阳台角落里躺着。要是中午真被淋透，下午坐在空调房里准要打喷嚏，上次感冒就是这样来的，鼻塞着给客户打电话时，对方那句“你是不是不舒服”听起来都像带着嫌弃。
车到公司楼下时，手表显示7:58。停好车抬头看天，云层更厚了，像被人揉皱了又压上去的铅块。电梯里遇见行政小姐姐，她晃了晃手里的折叠伞：“小陈你没带雨具吧？中午要是下雨，我多的雨衣借你。”突然想起去年梅雨季，也是她递来印着卡通图案的一次性雨衣，让我在暴雨里像只笨拙的企鹅，却好歹没淋湿里面的衬衫。
工位上的电脑刚亮起，窗外的天色又暗了几分。打开文档时，右上角的天气插件弹出提醒：“10:45预计开始降水。”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，终究还是起身去茶水间拿了个塑料袋，把电瓶车钥匙和工牌仔细裹好——就算淋了雨，至少得让这些必需品保持干爽。
十一点零五分，雨点开始砸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。我趴在窗边往下看，非机动车棚里已经挤满了躲雨的人，五颜六色的雨衣像蘑菇似的冒出来。想起自己的电瓶车还停在露天车位，车筐里的饭团包装袋大概已经被打湿，座椅上的水洼说不定能养条小鱼。手机在掌心震动，妈妈发来消息：“今天有雨，下班记得穿雨衣，别又感冒。”
键盘敲下最后一行数据时，雨声正酣。抽屉里的备用毛巾是上个月公司发的，印着生硬的企业文化标语，此刻却格外柔软。突然觉得，这被天气预报牵动的心情，这在雨前雨后的慌忙，倒像是打工人与天气达成的某种默契——我们总在晴雨不定的日子里，把电瓶车骑成生活的一叶扁舟，在积水的路面上碾出细碎的光。
午休时刷到条短视频，有人在暴雨里拍电瓶车大军，车灯连成流动的星河。评论区说：“这哪是车灯，是打工人没被浇灭的烟火气。”我望向窗外渐小的雨，后车筐的雨披还在阳台，但没关系，等下午下班时，说不定能赶上一场温柔的阴天。